聽說玩伴 Ann 找到送報的差事,放學後騎車兜一圈,輕輕鬆鬆就有零用錢入帳, 小 J 羨慕極了。 姊姊説要當送報童沒那麼容易,得先在報社登記排隊,等到有人出缺才有機會遞補,姊姊已經登記兩年都沒輪到。日報雖沒機會,媽媽打聽到有送社區週報 Hamilton Press 的活兒,派報的恰巧跟小 J 同名,媽媽替小 J 登記應徵。隔了兩週沒消息,小 J 急了,託媽媽姊姊去催,沒動靜。為了賺錢,向來不敢打電話的她鼓起勇氣撥了號碼,小心翼翼地說:「May I speak to 大 J ?」,「Speaking!」,小五的她以為人家叫她再講一次 :「May I speak to 大 J ?」對方大嗓門不耐煩:「Speaking!」嚇得她啪地一聲掛斷電話,驚惶失色地説這老闆好兇哟,我不幹了。
哪知道她福星高照,對方來電說有報童出缺,下月即可上工,約她面談,她退避三舍,姊姊說我等了兩年都沒機會,妳機會來了還不把握,姊姊李代桃僵*1接下這樁生意。
雖說是個小差事,報社一絲不苟,派人到家面談。大 J 果然矮胖壯碩,聲如洪鐘,她指著合約逐條解說 : 騎腳踏車一定要戴安全帽;車上要有鈴、有燈;像褡褳的送報袋得自費買來掛在后車座;每週三到指定地點拿報,天黑以前送到;遇到颳風下雨,至遲週四要送完....。姊姊簽字得了平生第一份工作,小 J 全程躲在後面旁聽。
260 份報意謂著 260 戶人家,姊妹倆商量好:姊姊騎單車送一半,小 J 和媽媽背背包走路送另一半。每週三放學後媽媽開車去拿六大捆約 50 多公斤的報,把汽車停在她二人報區中心點,幫她們規劃好路線,走一圈回到車上再拿下一區要送的份量,母女仨挨家挨戶走一趟要一個半小時。小 J 學會捲報塞信箱,計算好份量再拿報,不怕「家有惡犬」的警告牌,也練就「風雨無阻」的責任感。同樣的路線走久了,我們觀察信箱 - 有的年久失修,用力過大會滴溜轉;有的塞爆廣告紙,不是主人出遠門就是房客走路;有用廢棄微波爐遮風避雨,主人惜物有創意;也有如古堡尖塔式的信箱,主人品味高,愛園藝。各家的花園隨四季更迭展現不同風情,有些主人蒔花弄草之餘,會主動打招呼,謝謝小 J;我們也常說謝謝報社付錢讓我們走路運動。每次送完報,小 J 臉上墨痕斑斑,擦汗摸鼻子忘了兩手染滿油墨,儘管手黑腿痠,我們一定開車去兜兜風,超市小拼,犒賞自己的辛苦。
送 Press 二年後,同行相告: 還有廣告可送,只是廣告單大小、份量不一,得動手先折疊好,一紮一紮裝入背包、紙盒。我們動員一家老小包括來串門子的朋友,每週兩天客廳當工廠,埋頭折廣告單。小 J 碰到麥當勞、KFC 的折價券一定留一份私藏。送廣告兩年,對節慶日暸如指掌,只要碰到情人節、母親節或國定假日,那一週的廣告單淹沒客廳。看多了人家「免廣告」(no circular) 的信箱,媽媽受感染,彩色廣告實在不環保,最終都成垃圾,幹嘛助紂為虐? 小 J 説我們不送,人家廣告照印不誤,砍掉的樹種不回去。
姊姊離家念大學,小 J 簽約成為正式報童,找來同伴 Summer 頂姊姊的缺,當她的夥計,繼續她和媽媽走路送週報的運動。Summer 的媽媽也加入陣營,兩位媽奴輪流開車拿報,折疊廣告。嚐到甜頭的小 J 更接下新發行的週報 This Week,生意越做越大,一週要送四天。免費的媽奴不甘為廣告折腰,使出撒手鐧,以罷工要脅逼她辭掉廣告工。她獨力難擎,只好放棄到嘴的肥肉,心中仍然對日報念念不忘。
2005 年她看到廣告 - 日報在招送報童,立刻催媽媽帶她去懷卡多報社應徵。又怕自己講話打結,事前預備好簡歷,查出報社傳真號碼,先傳送過去。經理見了面,笑問:「妳是不是寄來好幾份履歷?」原來她怕傳真機出岔,連發好幾次。經理説報社要求報童必需自備腳踏車,妳不會騎車恐怕不行。她結結巴巴地推銷自己走路送週報三年的現役記錄。媽媽一旁乾著急,覺得熱臉貼冷屁股,毫無希望。
隔了幾個月,電話來了,有報童臨時請假,問她要不要代班 (reliever)? 從此開啟長達一年的代班事業,她交代媽媽 : 只要日報找她代班,一概說 yes。先建立個人信譽,日久見人心,鐵杵磨成針。
2006.1.22 小 J 寄出的 email:
"Hey guys, Got a job offer to do a friend's Waikato Times' delivery starting next month. Did three people's Waikato Times' delivery occasionally over this holiday period, and I wanted full time delivery for M. Ave, but that person hasn't quit yet. This friend's route I really hesitate to take on, because it's one of the big areas with four streets. It's got an "opportunaty cost" as my 'Economics' Study Guide' states. So.......as u can see, I'm hesitating...gotta also find a reliever for my Press delivery if I decide to do it."
2006 年 7 月,學校以小 J 身體不便需要交通工具為由,協助她向 Halberg Trust 申請補助購買三輪車,她選中亮麗的紫金色,量身打造送報三輪車,後座加裝強韌鐵板可載 30 公斤報紙,車前加鐵籃框可放 5 份日報,特製撐架防止籃框下墜,車燈以外,車鈴、喇叭各一隻,防盜鎖兩把,椅座再添軟墊,並依鄰居建議:加一面小紅旗迎風飄揚,昭告天下!新車開張第一天,母女倆在家門附近試騎,小 J 意氣風發斗膽超速,結果人仰車翻,老媽撲救不及也栽個大跟頭。這還得了,老媽帶傷上告學校老師,挾天子以令諸侯*2,揣摩上意代筆寫下交通規則一紙,令小 J 切實遵行,否則。。。
協調失衡、腦性麻痺的小 J 戰戰兢兢繼續練騎三輪車,接下來半年平均一週摔一次,摔跤沒摔掉她的決心,同年 11 月小 J 終於達成心願,辭掉送了四年的週報,晉升懷卡多日報的正式報童。
圖書館前拿報送
直臂伸展猿猴功
扭腰旋轉腹肌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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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待續)
*1. 古乐府诗《鸡鸣》:“桃生露井上,李树生桃旁。虫来啮桃根,李树代桃僵。树木深相待,兄弟还相忘。”
*2. 此語最早見於《戰國策‧秦策一》:「據九鼎,按圖籍,挾天子以令天下,天下莫敢不聽。」又《後漢書·袁紹傳》:“今州城粗定,兵強士附,西迎大駕,即宮鄴都,挾天子以令諸侯,蓄士馬以討不庭,誰能禦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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