kathymih 的部落格

紐約地下鐵的喧囂突然真空，站在走道邊，目送電扶梯一階階往上爬，小J 跟那陌生人的身影被樓板逐步呑噬，我心裡暗想: 這會不會是我此生最後一次見到我女兒？.....

拖著兩件二十公斤的大行李，我帶著女兒由華府勇闖大蘋果，傍晚來到長途、短途、巿內三線合一的地鐵大站Penn Station。

耶誕節前，行人歸心似箭，穿梭於立體交叉的迷陣中，我們隨人潮在地底瞎摸索，找尋開往長島的鐵路。一位中年男士經過，和善地問：「妳們迷路啦？」，他一定看出我掩飾不住的焦灼，耐心指點後離去。

「媽，我要上廁所。」
「很急嗎？」
「嗯！」

抓個過路客一問，廁所在車站上一層，偌大的地下通道沒設洗手間，剛才搭乘電梯下來，這會兒按鈕怎麼也不亮，旁邊旅客說可能電梯故障，紛紛離去，我拖著家當帶著弱眷，可怎麼辦？

紐約客行色匆匆，無人駐足，誰會幫兩個落難老外？
突然發現一位年軽小姐，手持熱咖啡施施然走來，我壯起膽向她求救，拜託她帶小J 上樓找廁所，我在樓下看行李等她們。酷酷的黑姑娘一聲不吭，朝小J 勾勾手，我趕緊催女兒跟人家走，她卻低頭摳指甲，嘟著嘴不依。

「小J ，電梯壞了，我沒力氣拖兩個大箱子爬上樓，也不能丟下行李不管，妳如果現在不跟她去，待會兒要坐一個鐘頭火車，還不知道車上有沒有廁所，妳要尿灑月台哦？」急不擇言，鐵道粉絲別怪我竄改月台別離的淒美情景。

也難怪她猶豫，一不認路、二不識人，講話怕人聽不懂，又沒手機，跟陌生人這一去可回得來？更何況是從未接觸過的黑人吔！

生理訊號最後戰勝理性和感情，她跟陌生人走了；輪到我天人交戰。

等待的時刻心中閃現無數可怕念頭：從此母女永別、小J 被人口販子賣了、像「孤雛淚」裡的苦兒被迫幹𣎴見天日的勾當、這個笨蛋媽媽哭訴無門，被何爸罵一輩子、悒鬱終生，這趟旅行真的「丟人」了！

眼前晃過一個人影，原來是剛才問過路的先生：「怎麼？還沒找到去長島的月台？」我趕緊回過神來，謝謝他的關懷，傳聞中對紐約客冷漠不睬人的印象一掃而空，人間處處有溫情，為啥盡想那些負面的？

過了五分鐘、還是十分鐘？下行的電扶梯快被我盯出洞來，終於吐出一雙內八字球鞋和一雙高跟鞋，那熟悉的身軀一吋吋地揭露，四目交接，我吁一口長氣，尿遁的女兒失而復返，旁邊陪著咖啡依然在手的酷女郞。

「媽，我剛才好害怕，沒想到她會站在廁所外面一直等我㖿。」小 J 有奌忸怩。我也是，真不好意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！

一個鐘頭後，我們抵達長島車站，月台在二樓，電梯再度罷工，聖誕節它也要放假吧？只是連累我婦孺無語問蒼天。

身後忽然傳來陌生人聲：「要不要幫忙？」

要，當然要。胖呼呼的中年男子一把接過我的大箱子往樓下搬，我又犯小心眼了，網路上不是傳聞有人就這麼遭搶刼嗎？胖子顕然不這麼想，氣喘吁吁地還開玩笑：「箱子裡裝了個人哪？怎麼這麼重？」

三位紐約俠客對異鄉人毫不遲疑伸出援手，是老美熱情具體呈現？教育成功？紐約人水準較高？或是我們傻人有傻福？